乡村都市化背景下以“水”为中心的村落社会—
一、水资源与乡村都市化研究结合的可能性
费孝通先生在研究乡土中国的时候,明确指出中国是以“土”为中心的社会,以“土”为中心形成的农业社会一直是中国社会的本色。“农业和游牧或工业不同,它是直接取资于土地的。”〔1〕10费孝通在分析中国农民为何聚村而居的原因时,也指出水的因素在其中的重要作用:“需要水利的地方,他们有合作的需要,在一起住,合作起来比较方便。”〔1〕11费孝通先生虽然提及水这一要素,但对其并未如“乡土社会”的理论建构那般付诸心力。王铭铭提出从以“土”为中心到以“水”为中心的研究视角,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在乡土中国与水利中国之间找到历史与现实的纽带〔2〕。麻国庆提到“水”的视角是了解中国基层社会民间组织的重要出发点〔3〕。
深入分析可发现,在农业发展过程中,土地的优良程度与其所依赖的水资源密切相关,水资源的可利用程度直接体现土地的实际利用价值。从一定程度而言,以“水”为中心的社会研究是对费孝通先生提出的以“土”为中心的研究范式的一种补充,也是深入社会结构研究的有效途径。于区域研究而言,现有水研究的相关理论也渐与弗里德曼的宗族理论、施坚雅的市场理论、林美容的祭祀圈理论等居于同等位置。于单个村落而言,水的研究可以解释村落生态、生计、信仰等文化要素,进而建立起社会结构的立体构图。
乡村都市化由我国人类学家周大鸣教授提出,主要用以区别于我们耳熟能详的“城市化”“都市化”等的理解和研究①关于周大鸣教授对乡村都市化的具体论述,可参见周大鸣著《现代都市人类学》第219页,中山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以及周大鸣、郭正林《论中国乡村都市化》,载《社会科学战线》1996年第5期第100-108页。。乡村都市化的提出及研究,将关注点从城市本身拉回到乡村,关注乡村与城市的连接,强调乡村与城市的互动,由物化的城市化转向人的城市化的过程。意在爬梳在都市化浪潮下,乡村如何在都市化气息的“裹挟”之下,原有均衡、同质的稳定农业社会体系被打破,地方社会如何适应及改变都市化气息,如何在好恶交织的都市化进程中适应、改变、挑战、发展的复杂策略过程。
以上可见,水资源是研究村落社会结构的切入口,乡村都市化正是当下村落社会结构变化的提炼,因此二者的结合具有可行性。在乡村都市化的“裹挟”之下,均衡、同质的稳定农业社会体系被打破,而这样的一种变化在水资源方面细致入微地表现出来。本研究将乡村都市化作为背景,以水资源为切入点,来观察乡村都市化背景下由水这一特殊资源带来的村落社会的变化过程。同时也将乡村都市化作为研究的理论指导,结合村落社会的发展实践,指出乡村都市化背景下村落社会的困境及其实践重构。在此,笔者的研究路径与研究结论仅是一种可能的尝试,还望与学界讨论。
本研究的田野点,选取南北两个村落。北方村落选取山西介休洪山村,是缺水地带的代表。南方村落选取湖南通道上岩坪寨村,是水资源丰富地带的代表。两个田野点的选择是基于区域的关照和类型的考量。
二、洪山村水资源与村落社会变迁
(一)洪山村水环境
洪山村因洪山泉得名,出自洪山村的洪山泉,属汾河水系,为山西省19个重点岩溶大泉之一。洪山泉素有“胜水流膏”的美称,为“介休十景”之一。整个洪山泉域汇水系统的范围总计632平方千米。据20世纪90年代的资料统计,面积占介休市1∕3的洪山灌溉区域,其粮食产量却占到全市1∕2以上①相关数据由洪山水利管理处提供。。洪山泉域是介休市粮食作物主要产区,有“介休粮仓”之称。
位于洪山泉源头的洪山村,因近水之便,伴随水资源开发的村落历史较为悠久。有史可查的洪山村历史约有3 000年,关于洪山村的历史文献记载早已有之,其记载与狐岐山、狐岐胜水的记载紧密相关。《山海经》中有记载:“狐岐之山无草木,多青碧,胜水出焉。而东北流注于汾,其中多苍玉,即此俗名洪山。”〔4〕洪山的历史文化可以说是在当地水资源的开发与利用的基础上积淀的文化,是一部由水写就的历史。
依赖水这一自然资源,洪山的农业发展居于介休区域前列,也促发了水利经济,如水磨、制香、陶瓷、琉璃等,成为此地有别地无的优势经济。同时形成锁链效应,制香、陶瓷、琉璃又带动造纸、编草绳等手工业的发展,这些构成了洪山经济社会发展的支撑。由水资源促发了经济交往,进而促进地域间人群的互动,激发社会活力,形成一定范围内的手工业制造中心与商业活动中心,这与同时代的农耕社会相比,显示出其优越性与独特性。具有得天独厚水资源的洪山村成为繁荣富庶之地,有“晋中小江南”“小北京”“小香港”等称号②关于洪山水资源作为“自然资源的水”“经济资源的水”“文化资源的水”与当地社会的关联,可参见周大鸣、郭永平等著《延续的文明:山西介休的历史透视》第192-229页,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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